记忆的碎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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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其实能记起的,也只是我所知道的她生活转折处短短的几个片断罢了,仿佛蒙太奇镜头的迅速切换。而之间的细枝末节,我却记不太确切了。
  与她最初的接触还得从青涩的雨季岁月说起。  
  她是通过何种途径转到我们那个联村的乡办初中的,具体细节我不甚明了。只记得那是文革结束后的第一年。那天,班主任领了她向我们介绍说,她的家离校十几里,由于学校没有寝室,她只得寄宿在我们村她大姨家里。并一再要求她尽快融入到我们这个班集体中来。  
  她静静的,怯怯的,嫩嫩的。一张巴掌大的猫脸,过于娇小的身体常套在一件宽大的深蓝色卡级春装里,走起路来总是不自觉地低着头,生怕被人细看,又仿佛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似的。从她课本扉页上我得知她名叫田英子。  
  与她第一次交往缘于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。
  那是临近中考的一段日子,学校决定毕业班的学生上晚自习。当时条件极差,还没有通电。班主任要求我们用空罐头瓶子装上煤油,然后在瓶子里放上灯芯自制成一个小油灯。下晚自习后同学们可以提着它回家。 
  记得那天晚自习结束后,天气骤然变脸,先是呼呼的起风,接着就下起了小雨。我们走在路上格外小心,同行的油灯大都被风吹熄。只有她的油灯还在暗夜中摇曳着微弱的亮光。我隔她较近,提出要帮她提油灯。她并没有领我的情,只是默不作声的低头往前走。不料一个闪电当空划过,紧接着一个炸雷迎面劈来,吓得她“啊”地尖叫一声,扔下油灯,顺势将我拦腰抱住,我能感觉到她热哄哄的鼻息直冲后脑勺。等到她明白自己的失态后,大家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  
  后来我与她的接触渐渐多起来,我们不时的谈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,多半都是我说她听。由于她的成绩一般,最终没能上高中,而留在家里靠放牛打发孤寂的日子。  
  我到镇上读高中的时候,碰到过她几回。那时的她已出落的如同画上的美人,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气息。早已没有初中时的矜持与羞怯,倒是那一低头的温柔,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。不知怎的,时光荏苒中她这一画面在我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,言谈中得知她就在镇办的工厂做缝纫工,活儿很累,晚上常加班到深夜。说这话时我看得出她的眼圈是红的。  
  随着高考的日益临近,我们都憋着一股劲复习备考,自然与她碰面的时间少多了。以后又听说镇上办起了一个楚剧团,并通过一些简单的考试招收青年入团学戏。颇有音乐天赋的她很想进去学戏,却遭到了封建观念严重的父母的反对。她虽然不能进剧团,但一有时间就去看演员们排戏或练工。渐渐的,她对剧团的一位大龄青年有了好感。那青年姓苏,是利川人,腿有点瘸,会绘画,在剧团搞舞台布景设计。那时候的她大概只有十八岁吧。 
  她和那位利川青年的关系到底还是让她守旧的父母知道了,一听说那青年有三十多岁且是个跛子,她父母死活也不同意他们的交往,为了让她彻底死心,父母硬是把她从镇缝纫厂给拽了回家。  
  那时的我断断续续的知晓了她的一些近况,同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。  
  高考落榜后,我回到本村村小当了一名民办教师。闲聊时也听说过她的一些情况,据说她从镇上回来后,的确在家安分了不少,只是偶尔有一次她偷偷地跑到镇上,去私会那位利川青年,被她父亲知道后差点没把她的腿子给打断。
  随着镇楚剧团的瓦解,演员们都作留鸟兽散,那个利川青年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。有关她和那位利川青年的故事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  
  这样又过了两年,她弟弟到我们村小开始上班。她弟弟的到来解开了她的婚姻之迷。
  她每一次生活的转折都没有任何前兆,却每每掀起轩然大波。  
  一家养女百家求或曰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。她的美貌最终令我们村支书的公子动心了。于是支书搬人到她家去说媒。任凭媒婆说破了嘴,父母也强压硬逼,她好歹都不同意。村支书家的那个公子我很了解,他平时好逸恶劳,只知道打架,村里稍微出色一点的姑娘都拒绝进他家门。况且他那副长相也实在不敢恭维,一副五短身材衬着那张总也洗干净的粗糙的肥脸,她怎么会答应呢?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吗?她终于同意这门婚事的原因是她的弟弟必须到我们村小教书。  
  以后,常听人们谈论说,她时常一连好几天都呆在支书家里,和村支书的那位公子同出同进,那亲昵的样子,俨然一对新婚夫妇。  
  人们都羡慕支书家的公子交了桃花运,那个支书家的公子因为有了她,个性也改了不少。一些是非场里也的确看不到他的身影。听说他还承包了好几十亩鱼塘,准备大干一番,好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。也许是她用女性特有的柔弱这个杀手锏征服了这个浪荡公子,使他开始步入了正常人的轨道。  
  原以为她的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,再也不会泛起什么波澜。不料她竟然逃婚了,具体原因不甚清楚,只听人说,有一天早上,她妈妈喊她吃饭,才知道她已离家出走了。果然,好长一段日子都没看见她和村支书的公子到我们学校走动,再从支书公子那一副像霜打的茄子脸上终于证实了她的逃婚。   
  再后来又辗转听说她还是去了利川,同那位大龄青年走到了一起。至于那位利川青年是凭何种手段将她勾到手的,就不得而知了。  
  自从她到利川去以后,再也没有见到过她,仿佛她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一般。
  其实我会经常想起她--尤其是在路上看到与她一样低着头匆匆走路的女孩的时候。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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