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包树上的女人

    醒来后闻到股香味,是蛋糕的味道。他从厨房出来,托盘里放着几个奶油蛋糕,两杯牛奶和一盘水果。看我**,他说,来吃吧。
    我口吃地说:“你……做……做的蛋糕?”
    他说:“甜品不是我最拿手的,清蒸鱼还可以。”
    我将一块放入口中,松软香甜,像职业菲佣做的。我长长地叹气,瞪着他:“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本事?”
    他看着我吃,咧开嘴说笑,并不回答。
    我喝了牛奶,放了颗红色圣女果在口中,感叹:“活着,真好。”
    他笑:“这么容易就真好了。”
    他的头俯视下来,轻轻放在了我的嘴上。我挣扎着说,难道你要乘人之危吗?他什么也不说,只是贪婪地吻了过来,手也开始上下求索。我想推开他的手,我想对他说,其实我并不爱你。可他贪婪得让我没有时间拒绝,我放弃了抵抗。
    我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拒绝他——如果单是我不爱他——我没法说出口。和初恋男友分手后我平均半年换一个男友,也和其中的几位看是上眼的拥吻上床。时间这样过去之后,我看到的男人其实越来越少,少到他们都成了一个人,一个器官,一种形态。
    我感伤地说:“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。”
    他将我搂进了怀里:“我们才开始呀。”
    我摇头:“可我……”
    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:“我有耐心,等你爱上我。”
    他翻身下床打开包,拿出个丝绒盒子递给我,是一款戒指。大海中夺目的一滴水,那种幽蓝,是有灵魂的。我摇头,我如何受用得起?他说,它属于你。我坚决地摇头,不……他说,想听个故事吗?我无言,却在瞬间想到了谢也——藏青色的谢也。
    他的故事很长,他说的其实不是故事,而是他的情感经历。他和初恋女友已经准备结婚了,她却突然喜欢上另一个男人,她举着手时指尖上是那个人送她的红宝石。后来她真的结婚了,但新郎也不是那个送她宝石的人。当然,也是不我。顾小北叹息地说。
    回到办公室后我把主任大骂了一顿。他嘿嘿一笑,说是立立的主意。人拨通立立的电话,却没有人接。她一定是做贼心虚,等我见到她再大骂她。我恨恨地打开电脑,搜索着有关王菲和李亚鹏的消息,无论如何,这趟机也不能白跑啊,写点娱乐时评也好。
    中午时接到了立立的电话,我正要扬起声调叱责她,她却声音低沉地说在对面餐厅等我。等我看到戴着帽子的她时,发现她的眼角有一团黑色的淤泥。
    “又是他干的?”我说,“王八蛋!”
    她抽泣了起来,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故事都很相似,在故事中,立立忍辱负重地做饭,小心谨慎地洗碗扔垃圾。小伍还埋怨她没有眼色,不会招呼那些朋友喝酒。他们同居了5年,总是说要结婚,可小伍生意越做越大,似乎忙得都没有时间结婚。她叹气,我摇头。
    要么穷而快乐着,要么富而悲伤着。倾诉之后,立立胃口大开,还问我还顾小北怎么样。我喝汤的手抖了一下,以为她火眼金晴,已看出了我们有了男女关系。她又说要去逛商场买东西。我劝她,你这不是去消费,是去泄愤。她垂下睫毛后喃喃地说,除了买东西,我还能干什么?她说小伍在挥拳之后又甩给她两千元的代金券,她也不知道买什么。
    我说,你要和他结婚吗?
    立立看着我,涌出了泪,不结婚,我更亏。我只是一个消费者在逛商场,选择调商品的时候完全出于一时兴起,看着高兴就拿了。也许最终我会跟他结婚,但现在,我却吸能告诉自己我不知道。
    接到谢也的电话已经是很晚的时候。他说一起吃个饭吧,上次没好好谢谢你。他很客气,我很认真。我说,什么时间?在哪里?他顿了顿,银都酒店晚上的自助餐不错。我说,好呀,晚上见。
    我提前到了,我喜欢看他从玻璃门中旋转而进的样子,像从万花筒里旋转出的王子。冷、酷,像个神。一身白衣白裤,玉树临风。坐定后,我推给他一个盒子(是上次我买给他的万利马钱包)。他说,我无功不受赂啊。我说,小东西,逛街时看到就买了。他打开后说,你太客气了。
    我拿了些红虾,葡萄,哈密瓜。他拿了碗意大利通心面和菜。吃完后他说,那边有寿司和三文鱼,你来一点吧?我说好,他拿了两份过来。沾着黄绿色的芥末吃时,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。他说,这东西要一点点吃才行。我点头,用餐巾纸抹泪。他说,喝点酒?我很爽快地喝了不少,喝到头重脚轻时,我才发现自己是存着心要喝醉的。他的酒量很大,但看到我那样仰头喝酒,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杯子。他看我,我总是气呼呼的。我说了很多的话,无非是激烈的时政或者刻薄的绯闻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,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说这么多话,但我却真的是醉了。
    他扶我出门的时候手指冰凉。我奇怪自己在那样烂醉的时候竟然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。到了公寓楼下,他送我上了电梯,帮我打开门要走。
    我斜倚在门框上说,不进来坐坐?他说,今天太晚了,改天。
    我在心里尖叫——我不想改天!
    我已经快老了,青春马上就要逝去,而我却依然没有爱没有依靠。我不想丧失这次机会。
    我哑着嗓子说,你有爱的人吗?
    他看着我说,没有。
    我说,我有。我看着他的眼睛流下了眼泪,是你。
    我叫着,是你,我爱上的人是你。
    我扑上去抱紧他,将头埋在他的胸前。他把手放在了我的头发上,我能感觉到他吻着我的头发。但他却突然一把将我推开,说,不要爱我。我是一个死去的人……
    E
    村长也是官,忧郁症也是病。我病了,我的疾病是看见任何东西都恶心、呕吐,看电脑呕吐,写稿呕吐,拍照呕吐,坐车呕吐……我的症状不是孕妇胜似孕妇,我只能躺着躺着……
    顾小北捧着大束玫瑰和蛋糕来看我,我在嚎啕大哭中似乎已经开始变得苍老。他拿着毛巾为我擦脸,并不问我为什么哭泣。我渐渐平息了下来,睡了过去。醒来后他已离去,桌子上放着那个盒子。盒子上压着张纸,上面写着:嫁给我,我等你电话。
    我拿出那戒指,将它带在手上,它的光太亮了。我摘了下来,又放进了盒子。再打开蛋糕盒子,看那摆得整齐的十块蛋糕上,都写着字:LOVE。我放了一块在口中,味道不错。再放一块在口中,不住院部地点头。饥饿的时候,蛋糕比宝石更可爱。
    再去上班的时候人人都说我气色不错,我点头,吃了十块蛋糕又收了蓝宝石,我的心情当然很好。可是这个月的任务眼看完不成了。立立说,你写点新闻稿补补分,要不你就亏大了。我找到社会新闻组的人,想和他们一起采访。他们说,行,今天晚上有行动,你准备好相机就OK了。
    我是在闪光灯中看到他的。
    他!
    谢也!
    但他不是藏青色,而是肉色,纯肉色。当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,他们正在**呢。我是从闪光灯中看到他的**的。那时,我的右手已经僵硬。旁边的人大喊:“林西西,快拍啊!”他听到了林西西?!他转过了头,四目相对时,沧海已变成了桑田。
    那警察说,他在这一带很有名,专门稿老女人,你和他是啥关系?我虚弱地晃着记者证,幼儿园同学,就放他一马吧……他盯着我,你也看上他了?我摇头,那女人是谁?他说,是个从香港过来的过气歌手,叫什么咪咪的。我说,多大了?他说,48或者58。
    夏天就这样到了。整个夏天,我都忙得一团糟。忙着和顾小北约会,忙着采访写稿。那些明星喜欢夏天来苏州,凉爽舒适又有水果吃。当然我更有口福,可以吃到顾小北的手工蛋糕。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。也许秋天,秋天就有收获了,这半年我是这样度过的。
    午夜,我从新闻大楼出来,正要扬手搭车,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。
    我喊:小北,是你吗?小北?
    他走到了我面前,就着路灯,我看到的是另一个男人,他还是那么帅气,背后是宝马。
    他看着我,我看着他。是的,又一个沧海桑田过去了。
    他伸手摸我的下巴:“你好吗?”
    我说:“你呢?”
    他拉我进了车,直奔主题:“如果我想让你跟我走,你愿意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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